【明绣】《江湖》——元末明初三国后人的江湖路38

第八章 水落石出终有时1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从汉武帝打通丝绸之路，开始经营西域。

各朝历代都先后派遣军队戍边，但是却不知道有多少将士能够荣归故里，又有多少将士战死他乡。

正如江湖人，一旦踏入江湖，却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终老一生，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名利而枉死。

太平集就如同是另一片江湖。

来到太平集的人很多，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安全地回到关内呢？

邪神没有去想过，因为已经有很多人都已经变成了枯骨，掩藏在风沙之下。

他不知道下一个倒下去的是谁，自己又会在什么时候倒下。

太阳终于升上了天空，照耀了大地，给人一种温暖，那是一种希望。

今天没有风，风似乎也已经被这艳阳天给感动了。

邪神就慵懒的斜倚在门框上，阳光就照在他的身上，暖暖的，就像是女人抚摸过自己整个身心。

他的一双眼睛却看向远方，那里是白雪皑皑的天山，那里有他最真爱的女人。

每夜都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令人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女人。

那是他的女人，却永远都无法再次见面。

铁铮醒过来，头很痛，似乎有种要炸开的感觉。

他从来都没有醉过。

他从来就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

他的父亲是从来不让他喝酒的。

父亲说，随时都要保持清醒，非常清醒。

喝酒，总会让人头脑模糊。

铁铮醒过来就看到了邪神，邪神就依靠在门边，看着旭日的东升。

那是新的一天的开始，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朝气，黎明前的黑暗也永远挡不住太阳的光芒。

但是，太阳却也每天都会落山。

“你那么早。”铁铮开口道。

邪神喝酒，喝了很多酒，但却不会醉，因为他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

他当然更知道，喝酒多了，头一定会痛，很痛。他的头很痛，就没有休息。

他就在等，等旭日的东升。

每天的旭日都一样，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都有时间能看到旭日的。

铁铮看看还在熟睡的应文师父和方清平。

他们喝了太多的酒，都醉了，大醉，烂醉，醉如泥，醉得不省人事。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但愿长醉不复醒，与尔同销万古愁。

也许他们都有太多的伤感，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触动他们早已经破碎的心。

他们就喝酒，使劲喝，喝到不省人事，他们都太需要发泄自己埋藏心中的痛。

那是，他们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

他们喝酒，大醉，烂醉，他们还没有解开自己的心结，他们没有办法折磨别人，就只能折磨自己。

邪神心中也有痛，但是，时间是最好的磨石，早已将创伤磨平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可以治愈任何一种伤痛。

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用时间来疗伤的。

邪神回头，就看到了铁铮，脸上带着笑，笑得如同屋外的太阳，暖暖的，道：“你的酒量还不错。”

铁铮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唯有杜康，可以解忧。

但是他却也谨记父亲对自己的教诲，酒多伤身的道理。

这是第一次喝那么多酒，也是第一次醉，但是这一次却不是解忧，而是高兴，终于见到了应文师父，找到了心中的皇上，终于没有辜负父亲的遗愿。

他轻轻一笑，开口道：“还是不如你啊？”

邪神也是一笑，他的一笑忽如一夜春风来，让人感到暖意，道：“那是因为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如果还有胃口，就先吃点饭。”

饭菜就在小桌上，很少，两盘青菜，一碗米饭。

这些就足够了，昨天晚上的饭还没有消化掉，铁铮只是吃了一点点菜，一点点的米饭。

铁铮道：“昨天，那些菜全是济南名菜，谢谢你。”

铁铉镇守济南府，而铁铮也自小从济南府长大，对于济南名菜自然是熟悉不过。

他没有想到邪神竟然能够在这荒凉的塞外，准备一桌丰盛的鲁菜。

心中不免对邪神更增添了一份好感与敬佩。

邪神没有说话转身走进屋子，坐在铁铮对面，看着他，一脸严肃，就像是私塾中拿着戒尺的先生。

铁铮忽然间有些不适应，略感尴尬，道：“我又不是大姑娘，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呢？你是有什么事要问吗？”

邪神略一沉默，脸上一笑，瞬间化解了这种尴尬，道：“你是从关内来的，有些事也许你是知道的？”

铁铮点点头道：“却不知道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不是江湖人，行走江湖毕竟不长，见识也并不多。”

邪神又是一笑，铁铮的话不假。

只听得邪神接着说道：“对于暗王朝，你又知道多少？”

暗王朝，邪神当然是在问暗王朝，现在只有暗王朝才能提起他的兴趣。

都统大元帅的马车，小镇上建立的将军府，在他身后的神秘的修罗，每个人都是一道谜，更像是小镇天空中的一朵暗云。

紫衣姑娘陈映雪的出现，归隐已久的司徒刺骨和司马悬梁怎么会来到塞外呢？

哀牢山五虎衣角的星星又代表什么呢？

他清楚地记得，在将军府，将军曾经说过，谁能出手杀掉叶寒山，衣角就能变成两个月亮。

这些又都意味着什么呢？

这些事情，邪神早已经想过很长时间，但是终究都没有答案。

虽然他早已经见过司空囊萤，但是从他口中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暗王朝，铁铮没有想到邪神会问他关于暗王朝的事情。

他没有回答，看看自己那件已经破旧不堪的长衫，衣角上赫然绣着的是一只锦鸡。

铁铮出手将绣有锦鸡的衣角扯落，平摆在桌上，开口道：“其实，我也是暗王朝的人。”

邪神并没有感到惊讶，脸色未变，道：“我知道。”

铁铮却惊讶地问道：“你知道？”

邪神道：“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看到你的衣角处绣着的那只锦鸡我就知道了。”

司徒刺骨和司马悬梁，就连神秘莫测的司空囊萤的衣衫上都绣着不同的图案。

邪神虽然没有在朝为官，但是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曾经或多或少地接触过朝廷官员，更何况，他还曾经和应文师父在皇城里一起喝过酒。

但是却也知道这些都是朝中大臣官服上的图案。

铁铮接着道：“这件事情本是我师父让我去的。”

铁铮的师父是疯僧，玄心正宗七长老之一的疯僧。

邪神脸上又是一笑，道：“你师父要你进去做卧底？疯僧虽然表面疯疯癫癫，但是内心却明亮地跟明镜一般。”

铁铮点点头，带着笑道：“是。”

邪神心中不禁感到好笑，一个疯僧，一个十足的江湖人，却要掺和庙堂的事情，道：“疯僧一心向善，那你都知道什么呢？我想知道答案。”

邪神想了解暗王朝，更想知道他们到太平集的目的。

铁铮扒拉两口饭，开口道：“暗王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江湖帮派，而它却真的称得上是一个王朝。”

铁铮看着醉倒的应文师父，接着道：“它是和大明王朝对立的王朝，一个地下王朝。暗王朝竟然真的是有皇帝的，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按王朝官职设置，分左右丞相，三公六卿，中书省，吏户理工刑兵六部……”

邪神听着铁铮的话，沉思道：“难道他们真的想推翻大明，建立自己的王朝吗？”

倘若是时机成熟，他们真的能够推翻朱氏大明朝，建立另外一个政权吗？

铁铮点点头，道：“暗王朝里面有很多人，三教九流，其中更是有一部分人很特殊。后来我才得知，他们是原来曾跟随陈友谅一起揭竿起义的红巾军的后人。”

陈友谅。

对于这个名字，邪神自然并不陌生。

陈友谅是元末农民起义军红巾军首领，曾经举兵反抗过蒙古人的大元王朝。

陈友谅在反元战争中竭力争取汉族地主阶级合作，收罗了不少地主阶级知识分子，知名的有元兵部尚书黄昭和进士解观等人。

陈友谅又是一个真正的枭雄，他坏事做尽却又敢作敢当，具有极强的军事和政治才能，反抗元的统治，能够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向元朝妥协，坚持到了最后。

陈友谅占据荆鄂建立了大汉政权。

朱元璋却最后在鄱阳湖打败了陈友谅，建立了大明王朝。

铁铮接着道：“很多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士也都被他们网罗在内。”

邪神点点头，道：“哀牢山五虎都是他们的人？”

铁铮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们？”

邪神自然是见过他们的。

铁铮道：“哀牢山五虎虽然纵横云贵，但是他们在暗王朝却只是不入流小人物，其中还有更可怕的人。”

哀牢山五虎纵横云贵二十年，在铁铮口中却成了不入流的小人物。

不知道暗王朝里，有什么人才是大人物呢？

邪神想想，哀牢山五虎也不过是绣着五颗星星。

如铁铮所言，看来那五颗星星是暗王朝地位的象征。

怨不得，为了两个月亮，高危楼竟然会手刃自己的结拜兄弟。

但是结果，无非就是多一条冤魂而已。但是若是说这几个人还不入流，那么暗王朝中又有哪些厉害的角色呢？

铁铮似乎知道了邪神的心思，略一沉思，接着道：“少林寺的普广大师，武当的圣道人，峨眉的云秀师太，这些人算不算是大人物呢？”

邪神不能否认，铁铮讲到的几个人都是江湖举足轻重的人。

普广大师乃是少林高僧，德高望重。武当的圣道人，是剑武子的师叔，一把降魔剑纵横江湖。

峨眉的云秀师太，乃是静琛静琳的师姐。

这些人都是江湖德高望重之辈，他们早已经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了。

没有想到他们都是暗王朝的人。

暗王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秘组织？

能够网罗如此多的江湖成名人物加入，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称霸武林，那他们又怎么会到这塞外小镇呢？

难道是为自己而来，是为了所谓的《天心诀》？

还是为了财神爷沈万三的富可敌国的财宝？

亦或是真的想推翻大明王朝？

邪神想不到其中奥秘，他看看熟睡的应文师父，心中不禁哀叹一声，开口问道：“他们都肯听命与人？”

铁铮道：“他们当然是不肯听命与大元帅的，但是他们似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落在了大元帅手上。”

邪神忽然想到坐着马车来的都统大元帅，道：“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铁铮无奈地笑笑，道：“有什么秘密，也许只有大元帅知道？”

大元帅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们就成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牛。

邪神却又不懂，这些人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落在了大元帅手里，为什么不携手将大元帅杀掉呢？

难道说，大元帅武功骇人，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邪神想遍整个江湖，都没有想到任何一个人的武功能够达到如此境界。

邪神道：“你见过大元帅吗？”

铁铮回答道：“不过只听到她的声音，没有见过真人。大元帅每一次见人，都是躲在垂幕之后，但是可以肯定大元帅是个女人。”

邪神心中一凉，想到那辆马车，更是感到诧异。

铁铮接着道：“大元帅会给每一个进入暗王朝的人，吃一粒药，毒药。”

难道说大元帅就是靠着这样一粒毒药来控制所有人吗？

邪神道：“你也吃过药，也一样中了毒？”

铁铮笑笑道：“不过现在全解了。”

邪神道：“又是疯僧。”

铁铮道：“当然是我师父。”

邪神道：“疯僧原来也不疯啊。”

疯僧不仅不疯，而且很清醒，比大多数人都要清醒。

但是大元帅的药又是一种什么药呢？

能令如此多的江湖人俯首称臣。

邪神忽然间想到了毒佛，似乎又感到不可思议，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邪神看看铁铮摆在桌上的那块绣着锦鸡的衣角，又问道：“你的衣角上的锦鸡是什么意思呢？”

邪神知道明王朝的官职定制，长舒一口气，接着问道：“真的是按照你在暗王朝的官职高低而定的吗？”

铁铮看着衣角上绣着的锦鸡，点点头，开口道：“这是暗王朝的标志，这个就代表了你在暗王朝的地位。明太祖洪武二十四年始定官员补子制度。补子就是一块缝在胸前的布，上面绣上各种花纹。公、侯、伯、附马的补子绣麒麟白泽，官员是文禽武兽。一品文官绣仙鹤，二品就是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以下是鹭鸶、黄鹂、蓝雀等。武官一品是麒麟，二品是狮子，三四品为虎豹，五品是熊，六七品是彪。在暗王朝，也同样是按照如此。文禽武兽的补子的人，都是朝中重臣。而在外面奔波忙碌的却又分三等，太阳，月亮，星星。”

邪神听得这些话，没有想到哀牢山五虎纵横云南二十年，进入暗王朝不过就是几个在外奔波的替死鬼。

他想到司徒刺骨和司马悬梁，他们衣角处分明绣着的是麒麟和仙鹤，如此说明他们在暗王朝中的地位已经不低了，足可以称得上朝中大员了。

铁铮接着说道：“拥有麒麟，仙鹤补子的人，不过只有几个人而已，但是我没有见过他们。但是我却见过司马悬梁身上赫然绣着的就是仙鹤。”

邪神却问道：“难道说你没有见过司徒刺骨？他的衣角处却绣着麒麟呢？”

铁铮摇摇头，开口接着道：“平时，大家都是各自为营，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一旦有事情，都统大元帅就会飞鸽传书我们，我们就会立刻起身行动，按照大元帅的指示去做事。说来惭愧，我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大元帅本人。”

飞鸽传书。

铁铮的话，邪神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他记住的却只有这四个字。

血娘子也好，薛神刀等人也好，他们都是接到了如此的飞鸽传书才来到太平集的。

难道说，这些飞鸽传书都是大元帅发出的。

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太平集呢？

他忽然就想到了将军，想到了将军府那群飞舞的鸽子。

他忽然又想到了神秘的修罗。

邪神脸上一笑，没有见过大元帅，并不稀奇。

但是他总觉得，既然大元帅已经到了太平集，他们总有见面的机会。

他就问道：“你在暗王朝是什么职位呢？”

铁铮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户部尚书。”

铁铮看着醉倒的方清平，接着道：“他是礼部尚书。”

邪神道：“你们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尚书，实在是难得，更是前途无量。”

铁铮也是笑笑，笑得有些勉强，有些苦涩，道：“所以，近水楼台，我就可以知道暗王朝里到底有些什么人。”

邪神又问道：“大元帅很信任你啊？”

铁铮脸上带着痛苦，他的心似乎已经被刺痛，道：“因为我的父亲。”

邪神道：“你的父亲，铁老爷子。”

铁铮道：“暗王朝是一个神秘地下帮会，而他们的宗旨就是推翻大明王朝，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王朝。因为，我父亲就是惨死在朱棣狗贼手上，他们认为我一定会痛恨朱棣，痛恨大明朝。他们认为我加入暗王朝，一定会尽心尽力。”

他又看看衣角上的锦鸡，接着道：“所以，我就沾了我父亲的光。现在就做了暗王朝的户部尚书。”

邪神道：“但是他们都不会想到，你却是一个卧底。身在曹营心在汉。”

邪神似乎有些佩服他和方清平，能够如此忍辱负重。

铁铮叹口气道：“如果他们真的要推翻明朝，就免不了又会起战争，就会死人，很多人，到头来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邪神道：“你现在想开了。”

铁铮道：“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放眼看去，大明江山还是在朱姓人手里，朱棣虽然从他侄子手中夺得天下，但是这四年，他励精图治，国泰民安，不是很好吗？谁做皇帝，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够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承受战争之苦。”

邪神是真正见识过战争的大场面的，血腥的杀戮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

他开口道：“老百姓是最不愿意见到战争的。他们只求能够有几亩薄田耕种，能够守着自家婆娘孩子过最普通的日子。但是每个朝代，都会有那么一些人，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因此战乱，倒霉的却又还是那些无辜百姓……”

应文师父没有醒，还在睡，睡得很沉。

邪神看看应文师父，只是叹了一口气，邪神从来没有如此叹过气。

铁铮道：“但是说来奇怪，没有人见过暗王朝的皇帝，没有人见过左右丞相，只是见到大元帅，好像一切都是大元帅在做。”

邪神就笑了，笑得莫名其妙，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笑的意义。

铁铮道：“最近一段时间，江湖上各门派纷纷接到一封飞鸽传书，说你就躲在太平集。因此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方清平就陪同着一位映雪姑娘来太平集。”

邪神点点头，映雪姑娘就是陈映雪。

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似乎全部明白了。

他开口道：“但是很不幸，你们遇见了灵鹫宫的陆金雕，周银鹏，因此你受了重伤。

若不是司徒刺骨和司马悬梁，想来你的命就丢了。

而方清平为了照顾你，所有你们到现在才赶到这里……”

邪神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铁铮惊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邪神开口道：“这些不重要。”

邪神真的比神还神。

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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